又一次，世界见证了“停火”这个词——那被反复擦亮、传遍四方的说法。不过，对加沙的人们来说，它早已被炮火熏黑，被瓦砾压弯，被血染透。所谓停火，不过是杀戮中的一段歇息罢了。炮弹依旧在边缘爆炸，狙击手在援助队伍旁边静静守候，无人机在头顶嗡嗡作响，就像死神在呼吸。人们在废墟中翻找，只为寻得一堵残墙、一床湿淋淋的毯子，或听到孩子最后那微弱的哭声。

此刻，特拉维夫的灯火依旧明亮。香槟杯轻轻碰撞，空调轻声低鸣，穿着讲究的高管们面带笑容，走向以色列的“国防科技周”——这场展会，把加沙的残骸堆砌成了展台的底座。

“实战测试”这四个字不再藏在合同的附录里，也不再用那些委婉的话语罩着。它直接印在展板上，投在巨大屏幕上，还挂在销售人员嘴边——“这是我们的骄傲点，一种合法性的象征。”

赫尔墨斯450无人机在屏幕中央缓缓盘旋，下面标示出来它曾经过的街区：贾巴利亚、汗尤尼斯、代尔拜拉赫。人工智能的瞄准系统演示着如何“剔除干扰”，巡飞导弹则用慢动作重播它穿入窗户、炸裂楼体的瞬间。拉斐尔、埃尔比特、洛克希德·马丁……一个接一个的名字排列得像墓碑排阵似的。从美国、英国、德国、加拿大、印度和新加坡的代表团缓缓走过，点点头，做着记录，交换着名片——他们可不是来哀悼的。人家是来下订单的。

最让人毛骨悚然的，就是以色列无人机公司的演示。暗淡的房间里，屏幕亮起，显示一栋五层的居民楼。首次爆炸在左边炸出火球；三秒之后，右侧的楼体也轰然倒塌。画面清楚得可以看到窗框被扭曲变形。“这是获准分享的片段，”CEO平静地说。台下没人鼓掌，也没有人离开，大家只是静静盯着看——就像工程师在检验新机床的切削精度似的。

没人提起二楼那对双胞胎，三楼那刚考上护士学校的姑娘，或者冲进火场后来不及回头的母亲。这里，加沙不再是地名，而成了参数；不是家园，而是目标；不是万人坑，而变成了“效能验证数据”。

此刻加沙的孩子们正在舔着糖水充饥，那些老人则倒在了去取水的路上，推土机不停地翻刨着碎砖瓦，筛出细碎的指骨。污水管破裂，霍乱在阴暗处偷偷滋长。人们排队好几个小时，手里拖着一袋发霉的面粉——还得提防狙击镜中的红点，真是苦不堪言。

这次的停火和以往那些停火一样，全都是骗人的——只是片刻的噪音平息，根本不代表苦难真的结束。加沙夹在饥饿和轰炸的夹缝里，在废墟和埋葬中挣扎，又被世界的冷漠和以色列的有罪不罚所折磨。

特拉维夫这次展览的最后揭示了一个很明显的事实：加沙的破坏，早就变成了一件可以出售的商品。不只是旁观者看到这场灾难，以色列和美国的军火巨头也趁机牟取了不少利益。

要是问责没有取代军火买卖，正义没有盖过“人间奇观”的光辉，否则，所谓的停火，永远都只是杀戮中的短暂休止，而不是残酷的结束。